二零一一年十月卅一日撰作了「林帶好以德報怨」的寫實散文後;心情激動不已,關上電腦仍久久不能平靜。為那位孤女的悲慘童年遭遇感到心酸與憐惜。更為她那份「以德報怨」盡心奉養被親生兒女拋棄、當年那對虐待她的養父母,感到心靈無比的震撼。
在電談時告知聆聽了她寄來的錄音帶、並已不負所托,撰作好了那篇屬於她童年血淚交織的文稿。心中剎那憶起先母一生尋尋覓覓,想要有一個女兒;不禁衝口而出,感慨萬分的說:
「當年妳真不夠運、誕生後被遺棄在留產院時、如果被我黃家領養,成為我妹妹,妳必定是先父母的掌上明珠呢!」
不意話說出口後,真個應了「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」啊!沒想到思想敏捷又有心靈感應的當事人回說:
「黃生、請問您現在可不可以要我這個妹妹?
」語聲怯懦,有點慌張似的話音傳到耳膜,頓時讓我有點手足無措。在那幾十秒的時空停擺中,我心頭轉過無數次的要想說「不」字?都已快進入了夕陽餘暉隊伍,滿堂兒孫的人還要冒出個「妹妹」來?可是、那個「不」字竟如萬斤之重,心中那點不忍與憐惜讓我無法啟口,一個有著那麼悲痛童年者,過了那麼多年的非人生活,我怎能再傷害她呢?
發聲竟然變成:「很好啊,如妳不棄,有妳這樣的妹妹,我媽媽在天之靈必定會很高興的呢。」
放下話筒、心中頗感快慰的迴旋著與這位妹妹過往的點滴,單單她那份對養父母「以德報怨」,及令我想起她及丈夫義薄雲天的事,就感到老天對我厚愛,賜我一位敲鑼打鼓都找不到的好妹妹。
話說當年、墨爾本宿儒葉華英老師生前,與其公子膺焜兄為僑團盡心盡力、枵腹從公的獻身服務華人社區,真是口碑傳遍澳洲。不幸秀才遇著兵,被幾位城狐社鼠混入,無理發難、造反鬧事,此一轟動全澳洲僑社的醜聞,紛擾多時。
當時負責該社團康樂組者就是拙作所撰的「林帶好」,與其夫婿氣憤及不恥於那班蛇鼠所為,聲明不再擔任該會職守,全面支持葉老師父子一方。無意中與墨爾本著名已故僑領梁善吉、鄭毅中、葉錦鴻與在下同一陣線。沒想到當時與我們攜手合作支持葉老師、一齊對抗僑界敗類的同志,那份前緣伸延到如今、因緣成熟,我們竟成了兄妹。
想起這事件,主要是心中感恩感激感謝上蒼賜我一位好妹子。她是一個小小女子,心胸寬廣更勝鬚眉,能夠「以德報怨」外;更深明大義,懂得分辨正邪、是非、黑白、忠奸。那份凜冽之正義感,也就是正氣;她這點性格,倒是像極了內子婉冰,外表溫柔卻自有陽剛之氣,真心做人、對權貴絕不屈膝逢迎。
認了妹妹,並非是口頭上說說,而是隆而重之的要行結義大禮;妹妹的執著,也正是反映了她的真心誠意。查了黃道吉日,就在二零一一年十二月十八日上午,她夫婦準備了三牲、果品美酒、香燭鮮花,來到寒舍。內子婉冰一大早已在老爺奶奶的遺照前,佈置了供桌、敬獻上清茶,等妹妹到來,一併將供品擺上。
我向來是主張對先人祭祀時,點燃「心香」就好;可妹妹及內子一時三刻仍無法領悟箇中道理,只好隨緣任由姑嫂兩人燒香點燭。兄妹一齊向遺照三鞠躬,我用鄉音敬告先父母從此有了女兒,我兄弟有了妹妹,就是我身邊的玉芳。
禮成後、兄妹互握,妹妹喜極而泣,我也老懷高興,與妹婿葉立國相擁,婉冰娘家姓葉,妹婿與她同宗,也喜出望外。玉芳童年的夢魘早已如春雪了無跡,嫁夫君後,育有三男二女,如今早已是祖母輩啦。每天照顧幾位孫兒,忙到不亦樂乎。
過農曆年前,妹妹歸寧,帶來水果籃、鮮花酒水餽贈兄嫂,完全依照回娘家探親的禮儀。大年初一更與夫君前來向兄嫂拜年,免不了給她紅包,想不到她開心的說這個紅包要好好保留,是大哥給的第一封「利是」啊。
去年我們兄妹一起參加「新長江旅行社」到張家界的觀光團,我不小心在廣州扭傷了右肩膀;沿途有妹妹細心照顧、噓寒問暖無微不至,她那份對兄長的尊敬及關懷,讓我如沐春風,真的好幸福啊。團友們心中必定會想,這位受傷的團友,左右兩個女士寸步不離的緊緊保護著他,真不知幾生修來的福啊?
兩年多來兄妹相處交往,才漸漸發現,玉芳有對巧手;而且、從小失學的孤女,竟然「知書達禮」,為人處事得體大方。真的令我驚訝萬分,她的高明廚藝讓我享盡口福,民間俗儀禮節樣樣皆知,身為作家的婉冰,竟然也被她折服,難怪姑嫂能天天「煲電話粥」呢。
子女們初始並不認同忽然間冒出了一位「姑姑」?先父母忌辰全家都回來祭祀,見到姑姑不但比他們早到,且她親自烹飪的佳餚,令大家胃口大開。很快的都與姑姑建立起了親情。而且、每當侄兒侄女們有宴客,這位姑姑都會大顯身手,令他們的燒烤宴生色不少呢。
「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」於今年元月十二日舉辦了隆重的就職典禮;再次讓我見證了妹妹的能力,場地的佈置、精美點心的購買,甚至站在台前協助遞交證書及聘書都是她包辦。當天、她看來還比我開心,她說讓她開心的是「大哥是好出色的作家」啊。
讀過拙書「柳絮飛來片片紅」的讀者,必讀過書中一篇「玉麗妹妹」,有讀者誤會我找到了失蹤多年的妹妹了。其實、玉麗與玉芳都是我至親至愛的妹妹,並非一人也。玉芳也曾酸溜溜的說過,我痛惜她,是因為將她當成了「玉麗」?
那真冤枉了我對她的一片心呢。我告訴她,疼愛她珍惜她與玉麗全無關係;因為玉麗在我印象中,只是十來歲的小妮子,全無她長大後的樣子,豈可相提並論?
這幾天老是牽掛著遠遊的玉芳妹妹,兄妹情真意切,是無人可替代的啊,那是一份深深的骨肉情、濃得化不開的手足愛啊﹍﹍﹍。
心水
(二零一四年二月三日、記掛遠遊未歸的妹妹而撰作於墨爾本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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